慕修然脸色沉了下来,神情严肃地看向南弋,“念念,最近一段时间你就待在山上,不要下山。这件事你也不要再插手,知道吗?”
“为什么?整个清元门除了江渡之外,我也懂蛊虫之术,我可以想办法查清背后下手之人。”
慕修然沉声道:“可我不想你参与到这些事里来,我只想你平平安安的。”
“可大哥不能护我一辈子,而且我做不到坐视不管。”南弋并不想接受慕修然的安排。
“你是我妹妹,我唯一的妹妹,哥哥能护你一辈子平安。听大哥的话,不要参与到这些事里来。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哥哥现在只想你好好的。听话,好不好?”
听着慕修然的坚持,忽地,南弋突然明白了什么。
慕修然是在怕,怕过去的事再次上演。
所以一涉及到万蛊宗之事,慕修然从不同意让她参与进来。
当年若不是她侥幸活下来,是应该死在清元门的那场动乱中的。
南弋还记得尔澄姑姑说的话,这些年,是少门主撑起了大半的清元门,护着这个家。
所以,慕修然才不敢让她冒一丝一毫的风险。
“大哥。”
南弋抬眸看着慕修然,“我知道你想让我平平安安的,害怕我出现意外。我答应你。”
“可是,我也应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不能永远做躲在哥哥身后的人。父亲娘亲和大哥宁大哥都在护着我,这些我都知道,可我也想护着你们。”
“大哥,你应该相信我的能力。我的师父是天下第一人,我的师兄亦是绝世丹师,我所闻所学所知,并非一般。即便在蛊术上,我亦有所知。”
慕修然和宁衡听着南弋的话,不约而同地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你的师父到底是什么人?”
南弋笑了笑,“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下第一人。”
“有件事一直瞒着大哥,前些日子,我在出月原闭关的时候,去了一趟岭南万蛊宗旧地,机缘巧合,看到了万蛊宗许多秘密藏书,亦带出来数本。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研究蛊虫之术,便是为了今日之情形。”
慕修然越发震惊,“你竟然独自一人去了岭南?你……”
他这个妹妹,可真是不让他省心,干出的事更不让他不省心。
南弋耸耸肩,“所以大哥你要实在不让我干这个干那个,那我只好用一点非常手段干一些非常事情了。所以为了避免这种非常情况出现,大哥你还是让我帮忙比较好。”
慕修然突然间脑仁有点疼,“你……我怎么有你这样一个妹妹……”
“行了,那就当大哥同意了,待会儿吃了早饭我就下山同江渡汇合。对了,爹娘那儿大哥去说一声好了。”南弋道。
“我若是不让你去,你莫不是也要学着姬扬翻墙头偷溜下山?”
“那我和姬扬那小子不一样,我铁定不会被大哥你在抓住。”
“你还攀比起来了?”
宁衡实在看不下去,出声打断了两人。
“即便你要查,也要带着箫瑜和羽麟卫。记住,千万不要涉险。”
“知道。对了,有件事还要麻烦宁大哥。我几个朋友在山下遇到些麻烦,眼下暂时住在我那儿。麻烦宁大哥多费些心思,护着我那几个朋友。”南弋道。
宁衡应了下来。
用完早膳,三人各自分头行动。
*
江渡检查完手里的东西,便看到自家的小少主换了行头走了进来。
“眼下什么情况?查出什么了?”南弋单刀直入道。
江渡指着三具尸体,道:“这三人是服毒而亡,毒素发散得极快,几个呼吸便可毙命。所用的毒一时半会儿查不出来,得要提刀解剖才能确定。另外,这三人右手臂上皆绘制图纹,嵌入皮肤,不过这些纹路……是用毒调和染料描绘而成。而且每隔一段时间皆要重新染色绘制,长此以往,这些人必定短寿。”
南弋听着江渡的话,蒙着面抬手亲自检查了三具尸体,发现的东西和江渡所讲的几乎一样。
“你再看看这个。”南弋让箫瑜把东西递过去。
“这就是这些人身上带的蛊虫?看样子,的确是要产卵的母蛊虫。”江渡脸色骤然一变。
“除了我发现这三人之外,恐怕还有其他人。这蛊虫若是已经投下了井,那些井必定要彻底封死,杀虫杀卵。”
江渡道:“眼下清元镇所有能用的井都已经派人守着,堂内的医师丹师都在挨个查探,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得亲自确认。”
南弋看着江渡,“我和你一起。另外,最近清元镇各处医药堂是否有什么异样?”
如此一问,江渡神情突然一变,转头看向了那已经死僵了的蛊虫。
“半个月前,清元镇陆陆续续有人出现不知名病症,茶饭难进,形容枯槁。如今整个镇上出现此病症的人,已经有几十之数,皆被统一安置在一处地方,每日由医师开方喂药诊断。”
“什么?这事怎么不早告诉我?”南弋心里泛起不好的预感。
“前些日子我也才知道。原以为只是风寒,可镇上各处医师久治不愈,这才察觉出奇怪来。如此拖着,便有了半个月之久。”
江渡道:“如今还是立刻查清水井,再谈其他。”
南弋紧握着手,转身离开。
*
一早,夜枭便见君烨起了身,却许久没有出房门。
夜枭并不知道昨日南弋和君烨发生了什么,以如今的情形来看,这件事怕是不小。
不过以从前的经验来说,只要君烨主动开口求和,事情就能顺利解决。毕竟每一次,几乎都是君烨低头。
唯独在子霄谷的那一次,君烨对南弋说那般狠的话也只是为了逼走她,护着她。
趁着送早膳的功夫,夜枭这才开口酝酿了好几次的话。
“主子,昨夜……慕小少主来了一趟。”
君烨长发只用一根发带束着,只穿着一件单衣,唇色有些泛白,面上没有多少血色。
屋内亮堂,沉香未散。
这安神香,夜枭已经许久未在君烨房中闻到过。
见许久无人应,夜枭又重复了一次。
不料,却听得君烨嗤笑。
夜枭越发摸不着头脑,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而且,他最怕的就是君烨笑了。
“今日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准进来。”说罢,君烨起身,撩起纱帘重新进了里侧。
夜枭见状,立刻吩咐人将饭菜撤了下去。
屋内再次安静了下来,君烨走到香炉边上,重新点燃了熄灭的沉香。
一夜未眠,点再多的安神香亦是无用。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君烨兀地将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闭着眼睛沉沉舒了一口气,香灰洒了一地。
*
夜枭找到了玄风,拉着他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主子这几日未休息好,药王之前给的药浴方子还差两味药材,你亲自去买些回来,晚上主子也好药浴。”夜枭道。
“可,我立刻去。”
夜枭连忙拉着他,“等等,别着急啊。我打听过了,这清元镇卖药材最有名的就是清元门开的清风堂,咱们得去买点好的。你照着缺的药材去买,可得看仔细些,免得出现纰漏。总之这事儿也不急,你买好了再回来。”
“可,我现在去。”玄风面无表情道。
夜枭:“……这么多年,你这说话依旧没长进。”
玄风淡淡回道:“无伤大雅。”
*
清风堂前排满了人,马车占了大半的街道,玄风站在人群队伍里,等了半个时辰才排到号。
“客官要买什么……”
玄风抽出列好的药材清单,“一样两斤,立刻包起来。”
那药侍一看,不禁打量起面前的人来。如今这清风堂的招牌挂出去,买卖的可是价值千金的丹药。他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特地来清风堂买最普通不过的药材。
“客官稍等,立刻为您包起来。”
玄风冷声道:“我要最好的药材,而且我要看着你们包。”
“客官,您这边请。”
玄风被药侍引路往后堂走着,一路留意。
药侍动作很快,十斤药材打包好了之后还可以送货上门。玄风开口拒绝,一只手拎着东西便准备回去。
玄风想起夜枭的话,不禁打量了一圈清风堂四周。
“借用一下茅厕。”他开口道。
“客官,咱们这儿没有这项服务。”那药侍硬着头皮道。
“我付钱。”
“客官,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可我憋不住了。”
“客官!您这边请!!”
玄风二话没说将十斤药材堆在药侍身上,按照指路的方向立刻抬脚离开。
似乎真的憋不住了。
南弋同江渡带着一众医师下了马,从后门处走到清风堂后院,走过两道门,来到药库。
“对已经发现异样的水井,我会给你们立刻分工,按照各自负责的区域进行水质杀虫,封控检查,每隔一个时辰上报各自情况,务必详细记录。另外,慕氏亲卫会协助你们检查片区居民身体状况,如有异样,立刻送到东南安置营房,由江大人统一接收管理。”
南弋看着身后的一众医师丹师,神情越发严肃。
“我会在半个时辰之内配好杀虫杀卵的药粉,每个人按量领取。此事重大,我不希望传出去任何不好的谣言。对外统一口径,有人恶意投毒,由清元堂负责解毒。其余的,你们知道该怎么说。”
“这段时间希望大家做事仔细些,盯紧各处,若有可疑人员,慕氏亲卫有权当场斩杀。江大人,剩下的一些事由你安排。若有它事,等半个时辰后再禀报。”
江渡点了点头,“是,小少主。”
箫瑜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身边带着两个羽麟卫。
南弋见状,带人进了药库。
“少主,先前派去北疆的人刚刚已经回来了。”
那两个羽麟卫齐齐半跪,“属下奉命前往北疆,已见了容爵爷,将少主交代的所有药材丹药全都安全送达。容爵爷一切安好,并有一封亲笔信让属下一定交给小少主。”
南弋接过信,认出了信封上容浔的字迹。
“容家如何?”
“按照小少主先前吩咐,属下查探了北疆各处情况。容氏自盛京回北疆后,至今并未搬离武定侯府。容家军半数由盛京远派的抚军都督管辖,各处军营有所变动。另外,属下还打听到,这位抚军都督是新帝亲自提拔任命,名为王玄,为人刚正。属下等人离开北疆之时,恰逢朝廷运送冬粮而至。据各地百姓所言,今年冬粮足足多出往年一半之数。”
南弋听着羽麟卫禀报的话,却是意外。
当初君且虽是放过容家,却也扒了容家一层皮,断了容家的双臂。收了容家军是让容家再无反抗的可能,收缴管辖的军权。而让容家异地数百里,是相当于将容家连根拔起,形同流放。
君且的手段干净利落,就差致命一击。
可让南弋没想到的是,君烨竟然插手了容家的事,在北疆安插了他的人。
在最后,君烨没有将容家逼上绝路,反而给了一条生路。北疆的冬粮比往年多出许多,便是最好的例证。
南弋垂眸看了看手上容浔亲笔信,没有立刻打开。
“除此之外,容爵爷让属下带回不少北疆的东西,眼下已经全部送到山上。”
南弋看着两个羽麟卫,“此行辛苦,你们回去可以休息几日。”
“谢小少主。”几人抬手退下。
箫瑜上前道:“山下的情况属下已经派人报给大少主和宁统管,各处人手皆已到位。大少主对那些紫衣女弟子下了杀令,羽麟卫已经接令。”
南弋收起未打开的信,吩咐箫瑜:“半个时辰后备马,我要去翠湖一趟。如果你想传消息给我大哥和宁大哥,日后便不用在我这里做事了。明白吗?”
箫瑜立刻半跪,“……属下明白。”
“你是我大哥的人,但你要听我的话。”南弋眸色复杂地看着箫瑜,隐隐的威压四散开来。
“箫瑜明白。”
南弋冷冷转身,缓缓关上了药库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