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舅父裴度用一所宅子做贿赂,将他的户籍落到老家一名同姓小吏籍册上。
他舅父自然不会把他留在小吏家生活,自此无论他舅父调到哪里做官,都会把他带在身边,这是他舅父五个亲生儿子都没有的待遇。
李归没想到李太和追查得这么细致。
李太和终于就其中的疑点发问。
“那么好的房子,区区一介县衙小吏如何买的起?你猜会不会是裴相公赠与裴进的?”
“我怎么知道?”李归反问。
李太和忽略掉对面男人言词中的锋芒,继续问:
“裴相公为何要这么做呢?”
“李太和,你到底想说什么?”李归平静地问。
被叫全名,李太和知道这是对面男人动怒的前兆。
她自嘲轻笑,不知死活地继续:
“我听说裴度裴相公家中没有手足兄弟,只有一个妹妹,他妹妹当年嫁给了一位大唐宗室子弟,叫李锜。”
李归目光锐利地看着她。
李太和忽略掉他眼眸中的杀意,继续说:
“李锜颇得我父亲倚重,有节制天下漕运之权,后来又做了某个藩镇的节度使。李锜富可敌国,偏偏生了谋逆之心。朝廷很快平叛,李锜全家男丁被我父亲下令斩杀,死的除了李锜,还有他的长子李师回。”
“听上去很惨。”李归评价。
李太和看着他的眼睛语速缓慢地说:
“李锜其实还有一个小儿子,就是裴相公妹妹为他所生的嫡子,叫李归。”
“他也被杀了?”男人问。
“没有,据说那个小孩病死在由河东押往长安的路上了。”
“真可惜。”李归感慨。
李太和哼笑一声。
“李归,裴归,你们名字好像只差了一个姓氏。”
“天下同名之人太多,有如过江之鲤,不算稀奇。”
李太和笑容扩大,接着说:
“近些年江湖上崛起一个组织叫大野盟,听说他们首领也叫李归,你说巧不巧?”
“是很巧。”
“我在想当年押解途中,裴相公的妹妹会不会选择跟虢国夫人杨玉瑶完全不同的处理方式,让那个孩子活了下来。”
李归没有吭声,他明白了李太和讲虢国夫人故事的目的。
李太和目光幽怨地望着他问:
“裴郎,或者我该称呼你为李郎,是吗?”
李归重重叹了口气。
他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
张子良查了那么多年都没查明白,李太和却查到了。
事已至此,他无需继续伪装。
“李太和,说你的条件吧。”
女人脸上露出苦笑。
“我只想知道你不娶大唐公主,是因为你真的从未喜欢过我,还是因为我阿耶杀了你父兄,我们之间隔着杀父之仇?”
李归站起身,目光直视对面的女人,语气郑重说道:
“就像你为了大唐甘愿和亲回鹘,对我们这种人而言,有很多事情远比儿女情长更加重要。”
李太和面色凄苦,这男人太不了解他在自己心中的份量了。
自己是被他抛弃后,心灰意冷才自请去和亲的。
她也站起身,脸色凝重,语速缓慢一字一句问道:
“李归,你所谓更重要的事,是指反唐吗?”
李归隔着石桌默默望着她。
一枚三棱镖自他袖口慢慢滑下,无声无息落入他右手食指与中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