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松芜进门,就提及没几句正事,光顾着与桑吉唇枪舌剑,明珠就知道,他要说的事不打紧,不过想找个缘由撒娇。
既然目的达到,也该说正事了。
“有个人的处置,想先问过殿下。”
“谁?”
“大理寺少卿,曲昶。”
上次,曲昶从王藏口中得知,陈一言的老家在邰庄,便带人暗访,可那里早已人去楼空,曲昶扑了个空,无功而返。
松芜派人跟着,得知此消息,心道留下王藏此人终究坏事,他虽不知梅辛与曲昶究竟是何恩怨,愿意出手相帮王藏,但若真是事到临头,他定然不会白白送梅辛这个人情。
陈一言那个儿子陈良辛,如今也不知去向,曲昶买通了邻里,说这家若是有人回来或是拜访,传信通知他。
不过,即便陈家儿子被曲昶找到,也不足为惧。
陈一言当初为避免将儿子卷进是非,从未将其真实身份和盘托出,也没有在儿子面前提及自己化名在赌馆做事,只说是在酒楼帮工。
因此,陈家儿子并不知晓其中内情,恐怕连他爹是个退隐已久的江洋大盗也毫不知情,毕竟陈家家中实在简薄,若非心细识货,又怎能看出灶台上积灰的碗,其实是古董宝贝。
曲昶那边线索断了,这几个月来毫无进展,大理寺不止这一桩案子,哪里容得下他胡闹。更何况,此案本就牵涉皆为权贵,难以裁决,又有松芜从中作梗,皇上早已示意揭过。
寻求真相,反而是费力不讨好。
“此人有些难缠,若遇紧急,能否除掉他。”
闻言,明珠陷入沉思。
她清楚,松芜行事狠绝,比自己干脆利落,又恪守她的底线,不越界,她在九方赌馆立下的规矩,松芜向来谨遵,所以他在外做事,明珠并不过问太多。
眼下,松芜特地向她征求意见,那说明这个人不算是个坏人,只能说是敌人。
若是过去,她或许难以抉择,现在,不会。
“事急从权。”明珠正视着松芜,说道,“倘若此人的性命和你的性命,只能选其一,我必定选你。”
松芜唇角勾起,笑道,“属下明白了。”
放在以前,处理起这些事,殿下最大的问题在于心软,涉及生死,总会有所保留,忍不住去保全所有人,无论是敌是友。
可斗争,就是要毫无保留地去搏,搏自己的生机,搏他人的死穴,明争暗斗,你死我活,优柔寡断乃是大忌。
殿下如今,真的不一样了。
直到临走前,松芜脸上的笑意都未消退。
而明珠并不知道松芜内心所想,只觉得他格外高兴,喜悦溢于言表。
可这不是很正常吗,比起一个陌生人,她当然优先考虑松芜的安危,只不过说了句话,就叫他这般喜形于色,看来以后还是对他好一点。
次日,一觉醒来。
明珠推开门,就见一个脑袋瓜蹲在门口。
“怎么蹲在这里,怕我不带你偷偷出门呀。”
“啊……阿嚏!”
回答明珠的是个大大的喷嚏,后座力十足,令桑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着凉了?”明珠皱眉道,“你在这里等多久了?”
桑吉揉着鼻子,声音发闷,“不知道。”
他从清早起来便收拾齐全,站在明珠门口,生怕她出门时不记得,可他却忘了,这么大冷的天,明珠从不愿早起,他就这么守在门口苦等,风吹的脑袋发晕。
“你先进来。”
明珠把他拽进房中,倒了杯热茶递给他,瞧着他揉得发红的鼻头。
“又不是头一次出门,至于这样吗?”
“我,阿嚏——!”
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喷嚏一个接着一个,明珠无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发烫。
“我看今天还是别出门了。”
“不——阿嚏!”
“不什么不,躺到榻上去。”明珠命令道。
说着,她起身去柜子中翻找,拿了条厚被褥,转身回来时,桑吉就乖乖躺在榻上了。
生了病倒是听话。
“你躺好,我叫人给你煎药。”
“嗯……”
连回应都显得虚弱。
除了中毒,他已经很久没生过病了,原以为这点冷风不算什么,兴许是平日住的太好,若是在洞窟、在树上,他定然不会如此脆弱。
被厚实的被子裹着,没一会儿,身子生出热意,桑吉望着头顶的房梁,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像第一次父亲拿他试毒后的感觉,那次他险些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