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菩萨姐姐(1 / 2)

「菩萨」

冷玉笙酣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才发现身边早没了人影。

回想起昨夜种种,只觉如做一场春梦,朦朦胧胧再也分辨不清哪些是幻觉,哪些是真实。

但他嗅了嗅自己胳膊,尚隐约萦绕着女子的味道,不自觉勾了勾嘴角。

下楼却惊了一大跳,阁楼前已经站了一排候着的下人。

“圣上差人来探过殿下的病了。”罗管事小心翼翼回禀,“您还没醒。”

冷玉笙扶了扶额,思考半晌才想起来,他以“染风寒”的名义向太子婚宴告了假。

“圣上传话,您若身子爽利了,今天进宫吃个家宴再启程。”

……

冷玉笙突然就彻底清醒,他还要返回檀州,而西辽奸细的事还没处理完。

“更衣,备马。”他吩咐。

一人牵着火龙驹走过来,已将火红骏马的皮毛打理得闪闪亮亮。

火龙驹歇了一夜,此刻精神抖擞。

冷玉笙换了靛蓝直裾袍,还低头扣着袖口就向火龙驹走来,伸手抚了抚爱马的脑袋。

然后隔着马身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那张脸迅速垂下头去。

“你是?”冷玉笙警觉起来。

那人却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刀。

——

甘姐儿做好早饭后来敲了几遍门,杨烟还在睡着。

“姐姐昨晚干啥了,累成这样?”李年儿凑到窗户口,用手指头戳了个洞往里窥探。

黑黢黢的,只能看到床上躺着个人影。

甘姐儿却一把拽走了她,嫌她过于没规矩,气势汹汹要质问,又说不出话来,急得在原地跺脚。

李年儿却机灵得很,求饶:“甘姐姐,好姐姐,你别急,你直接打我就成。”

说着拿甘姐儿的手掌往自己脸上凑。

甘姐儿无奈又把手抽了回来,只用手指头点了她额头一下。

这种小滑头叫她实在没办法。

王爷都不怪罪一万两金子的事,她自然也没立场教训她,只能等杨烟醒了再给李年儿一个处置。

但这个小丫头过于猖狂也过于乱来,留着早晚是个祸害。

甘姐儿刚要拽着她走,忽听西厢房传来一声轻唤:“李年儿,你过来。”

李年儿顿时僵了一僵。

“年儿”前面加了姓氏,只能说明里边人要向她磨刀了。

她不情不愿地挪过去。

甘姐儿回眸瞅了一眼,用眼神示意李年儿快进去,转身又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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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床,披了外衫却还没梳头。

她递了把檀木梳子给李年儿:“给我梳头盘发吧。”

铜镜中便映出两个姑娘的身影,杨烟能清楚看到李年儿脸上的表情。

此刻她在认认真真拆分一缕缠作一团的发丝。

发间散出些清香味道,是用混着橙皮香露的皂珠洗的发吧,她猜测。

“年儿。”杨烟打破了沉默,“你从小跟着父亲长大的?”

李年儿心脏“扑通”了一下,她以为杨烟要质问钱的事情,怎么一开口问这个?

“嗯。”她点了点头,“我娘过世的早,四五岁就只跟着爹了。”

从小随着李秀才风里来雨里去摆摊卖字画,李秀才偏偏又不是做生意的料,摊子摆上就不管了,蹲一边看书去了。

“是个书呆子呢,有时画给人偷了他都不知道,除了过年写春联、画年画,店铺子偶尔买个‘松鹤延年’‘梅兰竹菊’的装点门庭,也根本赚不着钱。”

李年儿终于梳顺了那缕头发,提起自己的事便滔滔不绝。

“我就自己个儿编些竹篮、竹筐、苇子垫之类的在一边卖,要不是靠我挣几个铜板,我们爷俩早饿死了,不饿死也被人欺负死了。”

李年儿得意一笑,开始捞发绳给杨烟束发。

红绳一端绕着发辫,一端咬在她的嘴里,扎得麻利工整。

“摆摊时落雨,字画来不及收,我爹坐在雨里捧着一堆破纸哭,我还得先装了东西,再给他拖上板车带回家。”

“街头混混来收保护费,给我爹踹倒,我去踢他们,又给我甩磕到石阶上,头都流血了我爹也不敢理论,只去护着几本破书。”

“有一年冬天特冷,我连棉衣都没有,往袄里塞满稻草,也穿得鼓鼓囊囊。偏偏旁边摊上卖野药的小胖趁我不注意给衣服划拉开了,一把草一把草地拽出来,扔到字画上边儿说正好当柴火——”

“年儿!”杨烟轻轻拽住了她的手。

“嗨,我可没生气,来看热闹的人挺多,我多卖出去好几幅字呢!不过,后来可给我冻得,浑身都没知觉了。回家烧草烤火,把脚伸火里去了都不知道。”

不自觉跺了跺脚,脚踝上的烧伤依稀还在。

李年儿手上用力,似把小时候的艰难岁月也一圈一圈绕进了头绳里,迅速打了个结子。

“好了,姐姐。”她拍了拍杨烟肩膀。

镜子里杨烟也是挽了两个简简单单的发环,披下的头发轻盈散落,和李年儿一样,这是豆蔻少女常束的发辫。

杨烟忽的像望见了那年随母亲去掩月庵的自己。

她至少还有父母宠爱过,这个女孩那么小就扛起生活的担子了。

“年儿,你很好。就是,虽认得些字,却没人好好教导过。”杨烟握了握李年儿的手,“小聪明可不是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