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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极简葬礼(2 / 2)

走进外婆的宿舍,那股属于外婆身上独有的山茶花香气扑面而来。外婆爱干净,也爱打扮,所以,我照着母亲留下来的习惯,给外婆买了以往母亲每年都会带来的香水放在室内,让阿姨带外婆出门的时候给她喷上一点儿。

给外婆收拾遗物时,我在外婆衣柜里翻出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几年前江望晴来看望她时和她一起拍的;那会儿外婆的眼睛还能弯起来,一侧嘴角也能微微扬起,看得出来,外婆笑的很开心。另一张,是外婆年轻时抱着母亲拍的照片;那张照片里外婆笑的很自信、很美丽,只是母亲哭的甚是伤心。

外婆没有遗产,唯一还能剩下的就是母亲留在养老院里的看护费。院长告诉我还剩下几万块,问我怎么处理,我说既然是外婆的,那就留下吧!把她的一切都留在这家养老院里。院长有些吞吞吐吐,似乎有一件令她感到为难的事正围绕着她。在我替外婆收拾衣物的时间里,院长突然将我拉到一旁,向我小声问道:“那个,实在不好意思,我知道现在说这些话可能不太合适,但是你也清楚,我们这家养老院的收入仅仅靠着社会上这些爱心人士的捐助。如今孙奶奶过世,我想请你帮我问一问,你母亲对于我们的资助会停止吗?”。

我看着院长迫切想知道答案的眼神,那样求助的眼神,令我不禁心中有了一丝柔软。但我并不想欺瞒院长,便实话相告:“外婆不在了,她应该没有理由再继续往这个地方汇钱。”。

院长听闻,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神顿时变得神色黯淡起来,那双一直紧紧握着我的双手也忽然间松开来。但只片刻,我又开口对她说道:“我来吧!您需要钱的时候找我就可以了。即便外婆不在了,但只要我还在,我就不会让外婆待了半辈子的地方倒下去。”。

院长低垂的脑袋顷刻间便抬起。可她看向我时,那眼中燃起的希望之焰顿时又被浇灭了。院长毫不客气地说道:“江姑娘,我知道你很优秀,但你大学还没毕业,养活自己都很难,又要怎么养活这一堆无亲无故的老弱病残。”。

“您放心吧,我会想办法的。至少您现在应该不会立即就需要一大笔钱吧!”,我沉思了良久,才又鼓起勇气回道。

“暂时还不会。但养老院花销大,主要花在那一群生活无法自理的老人身上。以往您母亲是我们捐赠收入的主要来源,如今她撤资的话,我们将会失去大半的生活费用。”院长的神情依旧很沉重,她或许认为我只是个还没踏入社会的黄毛丫头,不知道社会险恶,在这儿大言不惭吧!

从养老院出来,我只留下了少量有纪念价值的东西,剩余的物品都交给院里处置。毫不意外地,顾医生回到院里就递交了辞呈。我不清楚他的目的所在,但我隐隐觉得他不像是来找茬儿的,更多的像是来了解关于母亲背后的故事。至少就目前为止,他并没有对外婆和我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节日盛典,万家灯火、烟花绚烂,唯独我依旧是一个人。外婆过世的消息,除了父亲和那位我并不熟络的舅舅,我谁也没有邀请;顾医生是作为养老院的代表过来参加葬礼,所以我也没有理由阻止他的探望。

周亭依旧没有消息,程颂似乎忙着程奶奶的事,也无暇顾及我。坐在电视机前,屏幕里众人齐声高唱着国泰民安、幸福美满的歌曲,小品、相声一个接一个的表演曲目。此时此刻,我才感受到孤独和绝望的侵扰有多么猛烈。对于自己存在的意义,我再一次升起怀疑的念头。看着一桌从商场带回来的饭菜,我一口也咽不下去,只能一杯接一杯地,不断将那红色的液体灌进自己的胃里。浑浑噩噩之中,我只觉自己的意识越发地模糊起来,直至彻底失去控制。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我躺在床上,窗外亦是临近黄昏时分。坐起身后,我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那套衣服。走出房门时,只见门外周亭正坐在沙发上神情严肃地看向我。我不记得自己有将家门钥匙交给他,也好奇着他是怎么出现在这儿,于是主动开口询问:“你怎么在这儿?我是在做梦吗?”。

周亭只是看着我不说话,这让我误以为真的是自己还没酒醒,产生的幻觉。然而,下一秒周亭的声音又真真切切地传进我的耳朵里,他说:“你知道你自己是谁吗?”。

周亭的话令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我心中猛然一惊,难不成,是江望晴出现了?那道门,或许是她替他开的。慌乱之中,我立即回到房间查看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日期令我有些不知所措——大年初七。这意味着,我失去了整整七天本该属于唐棣的生活,并以江望晴的名义在这个世界游走了七天。周亭大约已经发现了这件事,才会那样问我吧!

“你这样多久了?”,就在我惊恐之余,周亭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口。我不自觉颤抖的手忽然松开来,那本就老旧得不行的手机顿时掉落在地,一阵物品撞击地面的声音过后,房间里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了起来。

我不敢轻易回答周亭的话,就这样与他僵持了许久,我才缓缓蹲下身去捡起被摔得彻底报废的手机。碎裂的屏幕就像是一朵被画上去的透明小雏菊,而与之分离的机体也散落出一些细末零件,我一边找一边强作镇定回答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还想隐瞒到什么时候?姐夫知道吗?”周亭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对我的追问。

“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拜托你不要再管了好吗?”见自己已经无可回避,我突然转过身看着周亭,心虚又故作强硬地冲他发脾气道。

周亭的眉头皱了起来,我发现在他颧骨处有一道狭窄的细小伤口,似乎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他的皮肤变得有些粗糙,也更加黑了,至少是我见到他以来最黑的一个阶段,这说明周亭这半年以来日日都处于日晒雨淋的状态。然而,即便是这样,他的刚劲与帅气也依然留存在那张脸上。

“年假结束,你跟我回去。我带你去院里治疗。”周亭的隐忍在他脸上尤为明显,特别是那双紧握的拳头,不知道是愤怒还是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