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派蒙问道。
“也亏那些弟子还在坚持,想要用驱邪的方式唤醒土门。”钟忆怜悯地摇了摇头。土门就是剑道馆掌门的名字,失去神之眼的他的情况要比先前那两位更加严重,驱邪反而是在刺激他。
不过钟忆并不打算插手,虽然靠了点手段搞到了和土门搭的上关系的请帖,但就以这点名头,是不足够让他们轻易介入的,还是等到晚上再说吧。
说实在的,钟忆觉得其实那些弟子也还是抱有某种不切实际的期望才这么做的。他们没法解决师父被夺走神之眼的事,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本就不太可能成功的驱邪仪式上了。
……
是夜。
“你好,我们又来了。”钟忆轻声打着招呼。
纯也显然早就等在门口了,他连忙对着钟忆招招手,小声道:“快跟我来,脚步放轻一些。还好你来晚了点,没有见到师父发疯的样子。现在师父情绪很激动,人也很敏感,不能听见太大的动静。”
“我可以问一下吗?刚才大师怎么了?”钟忆也小声问道,他脚下动作不变,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空和派蒙也好奇地看向纯也,期望得到一个答案。
纯也走在前面,没有回头。略微沉默了一会后,他叹了口气,说道:“刚才师妹搀扶着师父去仪式的房间,却听见师父正在小声念叨着一些名字。师妹不认识那些人,就问他们是谁,谁知师父突然露出惊恐的表情,一把推开了师妹。
紧接着,师父似乎很痛苦地捂住了耳朵,一双眼睛通红,不停地四下环顾,寻找着什么,嘴里还在喊一些名字。等我赶到的时候,就听见师父喊得很激动,虽然其中的许多人我也没见过,但以前也多少听师父提起过。
其中有个名字,师父念叨地尤其的多,叫安西,是师父从前的师兄,自从被师父击败后,他就一直在到处流浪。
唉……还好巫女早早赶到这里,才让师父缓和下来,否则仪式都没法进行下去了。几位,前面进去就是休息室,随我等待一会吧,希望师父没事……”
几人坐下,纯也倒了三杯茶,然后就转身离开了,说是去给师父拿水,防止仪式后身体不适。
忽然,空看见窗口处有个人探出头看了一眼就跑了,心里好奇,不禁坐直了身体望过去,却只见到一个背影。他干脆站起身,跑到了窗边。
“诶,空,是我看错了吗?刚才是不是……”派蒙也看见了,略带怀疑地飞到窗台边。
“没错,有个人影……”空点了点头。
钟忆安静地坐在那,提醒道:“或许就是和土门有什么关系的人呢?会在这种时候过来,不是担心他的人,就是期望他仪式失败的对家——哦,当然了,仪式肯定成功不了的,因为本就没有中邪。”
见到钟忆这么慢悠悠,派蒙都急了:“还不快一起去追啊!你还在喝茶?”
“这可是你说的哦~”钟忆笑了笑,招招手,一道水流瞬间冲出窗台,就把那人捆了回来:“诶呀~力道大了点,待会道歉你来道哦~”
“……”派蒙无语了,这家伙怎么回事,有时候莫名的皮。
空上前查看了一下那人的情况,发现他只是昏迷了,并没有其他的问题。
“是个老人家,年纪也挺大的,估计是飞太快晕了吧……难道他……晕飞行?”空不确定地说道。
三人静等了一会,地上的老人便清醒了。
空端起新倒的茶,递到老人嘴边,老人下意识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你们……呃……啊!?”老人连忙往后挪了两步,上下检查自己的身体,“我怎么在这里?你们是谁?”
“我倒要问你呢,你是谁?为什么趴在窗户边偷看?”派蒙双手抱胸,质问道。
老人靠上了墙壁,退无可退,只好解释道:“我……我是……嗯……安西……”
“什么?”
“我叫安西。”安西的声音大了些,“是土门以前的师兄。”
“安西?你来做什么,又为什么要跑?”派蒙疑惑地问。
“我……”安西看了几人一眼,低头去,没有回答。
或许是在内心挣扎够了,安西像是舍弃了老脸一般坐到几人身旁,叹息道:“我还是从头说起吧。
我和土门师从同一位剑道家,学习[明镜止水流]。我原本比他早五年拜入师门,是所有人眼中沉稳可靠的师兄。
明镜止水流追求[心无杂念],所以绝大部分弟子都淡泊名利,我也不例外。然而,土门不一样,从拜入师门的第一天起,他就问师父,[如何才能成为天下第一]。师父当然对此非常生气,斥责了他一番,说他内心浮躁,才几天就要追求最强。
我们本当他是个笑料,结果大家很快发现,在我们之中,进步最快的人反而就是土门。这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土门才是那个真正做到了内心淡泊的人。
他的内心只有[成为天下第一]这一件事,他追逐目标,追的非常纯粹,因为他追求的,其实是剑道的极致,而非我们表面上所看到的名利。无论遇到多少挫折,他都能重新爬起来,实在是一个可怕的剑道家。”
安西抬起头看了众人一眼,脸上不由得露出尴尬的神情,继续说道:
“后来,我因困于自身大师兄的名号,与他比试,却在落败后无法接受结局而逃出师门,于是就令我们的关系逐渐淡化了。那之后不久,我又听说,他居然去找了师父比试,可师父毕竟年事已高,支撑不了正式的试炼。
那场切磋,就这样成为了师父耗尽最后元气的葬礼。从那以后,我便再也不想见到他,可说到底,我也还是认可他的剑术,认可他极致的追求的啊……所以我才会一边担心着他的情况,却又害怕见到他。”
安西喝了口茶,神色变得不敢置信却又落寞,他继续道:
“前些日子,我刚刚听见他疯了的消息时,是完全不敢相信的。因为在众多师兄弟里,他是我唯一认可的,会在剑道走到极致的人啊!然而事实就是如此,他好像真的疯了。
我来到剑道馆时,因为不相信这些而茫然地盯着他,却没想到,在看见我之后,他居然还叫得出我的名字,我以为他早就把我忘记了……”
讲到这里,安西也算说完了自己为什么会在窗边磨蹭,却又立马跑开。忽然,他听见了有人走来的声音,连忙躲到了后面的柜子后,尽管三人很奇怪地看着他,他也不愿露面。
“几位客人,仪式就要结束了,纯也师兄让我们来叫你们去看看。”
一个小弟子跑了过来,说罢就走了。
“安西,你要去看看吗?”钟忆站起身,朝柜子后面问道。
安西扶着柜子的的手似乎颤抖了一下,他摇摇头:“还是……还是算了……”
他不敢去见土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