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挨饿了。从九月来到这开始,他已经数不清被那群斯拉夫猪猡关了多少次禁闭。
比其他外头战俘好上一点的就是,他们从不虐打他,而是换一种方式,不过这方式也不怎样。
不用劳动,其实也好不到哪去。四肢被束缚着,在椅子上,无法动弹。他再一次感受到苏联的初冬,他们还故意打开了些窗户,寒意争先恐后挤进缝隙。浸骨,发疼,不出意外的话,他有着旧疾的左腿在不久后可能要废了。像愚蠢的小丹尼一样,变成一个瘸子。
他动了动脑袋,后颈的骨头咔咔响。
肚子在叫了,嘴唇很干,他舔了舔,习惯性咬掉死皮,出血了,有点疼。
窗外,细雪如絮,纷纷落下,全世界都静了。这场雪不悲惨,至少比早年在东线的时候,好上得多。
这让他想起第一次来到苏联的时候,那时他才十五岁。
那年苏联的雪一点也不冷,也许是怀揣着一个少年对天空炙热的梦想吧。或许是吧,那时他对飞行有着无与伦比的热爱,那天的雪也如今日这般细小,他第一次在苏联试飞,也是第一次在雪地里真正意义上的奔向广阔的蓝天。
到现在,已经过去多少年了?他也记不清了。
有人进来了。
老熟人了,一个苏联的审讯员,专门负责他这个德国佬,想从他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可惜,套了那么久,这名猪猡还是没从他嘴里撬出一星半点。
问就是拒不合作。审讯员就会变着法子来折磨他。
先是对他进行心理摧残,说是要去德国,把他家人抓起来囚禁,或者像以前德军对待苏联人一样,把他们吊在绞刑架上。
可惜这方法对他没有用。他们找不到他家人任何的信息,他敢确定。
然后就是把他单独关押在一个房间了,不提供食物和水源,饿他个几天。他还是不说,就扔出去强制劳动了,伐木、挖矿。苏联人可没签日内瓦公约,战俘们二十四小时随他们奴役,不开心了就端枪上来催促他们干活利索点。
他没被这群猪猡打过,毕竟他表现得勤劳卖力,一天砍好几棵树,对看守还算礼貌。
今天,这位审讯员破天荒的没有刁难他,而是说:“你已经被判处了二十年徒刑。”
舒尔茨神色自若:“噢,是吗?那太好了,我还有机会出去。”
早前他们就在他不是自愿的情况下逼迫他签下一系列的文件,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内容,他就被定罪了。
“别太乐观,或许你回国前,就死在了这片雪原地底下。”审讯员细细研究着舒尔茨的勋章,“好好跟我们合作,少吃点苦头不好吗?击落我们二百九十九架飞机的空军军官?”
舒尔茨很想让他的脏手从勋章上边拿开。可惜战俘没有话语权。
“想让我跟你们合作什么?出卖国家?德国飞机?德国空军的机密?还是……给你们那些菜鸟飞行员提供技术指导?不过……”话锋一转,突然笑了一声,“雏鸡再怎么变还是一个地上走的鸡。”
话语赤裸裸的藐视,彻底惹怒了审讯员,喊人来给他上刑罚了。
是电击。
电流窜过全身的滋味可不好受,再怎么强悍的意志,也抵不过这酥麻疼痛的电流,舒尔茨忍不住吼出声。大约行刑十来分钟,就停止了。
他虚弱地仰着头,闭着眼,搭在座椅扶手上的双臂和五指还在颤抖着。
一盆冰水泼在他脑袋上了,脑袋发蒙,还没来得及清醒,两旁站着的士兵就开始动腿了,他们知道他的伤处,往他左腿膝盖猛踢。
眉头也不带皱一下,只不过额头的冷汗使他的脆弱暴露了。
他干脆装哑巴了,不说,怎么样都不说。
无趣了,对他行刑的士兵走了,审讯员也走了,意思明显,让他继续饿着。走前故意把窗户拉到最大,冷风呼啸而进,冰寒交加,他有点头痛了。
然后他们就安排一个斯拉夫女人进来了。
香艳、腿长,胸大。美人坐在了他的胯上。
女特务红唇潋滟,香气缭绕,在他许久未洗的脸上嗅来嗅去,那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一路往下。
这出美人计使得高超,他承认自己有些躁动了。
不过他们还是低估了他的意志力。毫无夸张的说,他忠诚如狗,有关背叛妻子和国家的事,他一律不动摇。
眼前的大胸脯就快挤出来了,他只匆匆掠过就紧闭上了眼。
说实话,斯拉夫女人块头太大,没什么美感,还是他家那位软玉好。
美人计使不通,他就被扔出去干活了。
吃喝也没给他,好在加尔靠谱,存了几天的食粮,只为等待他长官的归来。
舒尔茨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加尔偷偷观望四周,确定安全了就在焚尸炉的火堆里把冻得发硬的土豆烤了烤,再递给舒尔茨。
加尔看了眼舒尔茨的腿:“那群猪猡是对你又用了什么酷刑吗?”长官的脸也越来越瘦削了,衣物残破,胡子很久没刮过了,看着脏兮兮,哪有昔日的高高在上的气势,现在只有街边流浪汉的气质。
不过,比起舒尔茨的潦倒样,他也好不到哪去。他们都一个样。
舒尔茨靠近了火堆,蹲下来嚼着干巴的土豆,没说话。
加尔又说:“他们给我判了五年,你呢长官?”
“二十年。”他说的云淡风轻。
加尔自然明白其中的不平等。他斥道:“他们真不是人,等你出来你都很老了。”又说:“我的话,还年轻。”他算着日子,“我出来的话也就二十四岁,刚好,可以跟伊思结婚了。”
舒尔茨白了他一眼:“你有没有命出去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加尔笑的乐观:“是长官你教我的,要存活下去。”
舒尔茨鼻孔喷出两声哼哼,“等你出去的时候,你的伊思早就跟别的男人跑了,别忘了先前登克上尉与一群大老爷们的哭嚎。”囚在这儿的战俘很多都收到来自远方妻子的离婚通知书。
“不会的。”加尔对他的女友很有信心,“伊思她很爱我,前些天,我收到了她给我寄来的明信片,苏联人还算有人性,虽然明信片上只能写短短的一句话,这也足够了,没有什么在冰天雪地里收到心爱之人的信更幸福了。”
然后他又气死人不偿命的问:“长官,你收到你妻子的离婚通知书了吗?”
舒尔茨突然眯眼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加尔,你再说一遍?”
加尔知道,这是长官发飙的前兆。于是就改正回来了:“噢,你的妻子也很爱你,她不会跟你离婚的,那么你收到了她的信吗?”
“没有。”语调稍显落寞了。来到这后,他没再收到景澜的信了。
或许……她不知道吧,他来到这个鬼地方。
她和孩子们还好吗?还在巴伐利亚?女儿呢?她会给女儿起什么名字?乖儿子呢?身高到他哪儿了?
他一无所知。只有到晚上,躺在冰凉的木板床上,进入睡梦中与他们相聚,只有这样才能在西伯利亚孤寂的寒冬得到片刻的温暖。
加尔又在他长官残破的心上插一刀了:“别灰心长官,或许她跟别的男人筹备完婚礼再给你写信告知也不一定,毕竟她要等你二十年,总该为自己下半生幸福考虑的。”
这话说完,他就被舒尔茨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