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野枫看什么呢?这么专注。”不知道什么时候孙伯伯突然就站了背后,西野枫赶紧将白手套藏在了兜里,他脸红的自己都感觉心在燃烧。猛地一转身,面对孙伯伯,身体还在不住地轻轻颤抖着:“没,没,没什么。”“想看看字画是吗?这有什么好尴尬的,大小伙子,不要这么扭扭捏捏的,来,我给你打开,想看,尽管看,这又不是在博物馆里,我们是为了爱好,对不对,你说小伙子,自己好好看啊。”说着孙伯伯拿了一个鼻炎壶离开时对西野枫微笑道:“你爸爸啊,他想看看这传说中,乾隆皇帝的把玩之物。你自己随意,我走了。”
一看孙伯伯离开了,西野枫瞬间像化冻的雪糕,瘫在那里了。如果那颗泛着光的水滴还在,那他啊,心里肯定还像窃取了孙伯伯的宝物一般,愧疚异常。如果不在了,他就当自己眼花了一回,怎么会把侍女水盆里的笔墨看出了一滴真正的水呢?
但是,那滴水确实还在那儿盈盈地泛着诱人的光,就像在对他说:“来啊,来啊,来把我带走啊。”西野枫长这么大也没有认为自己是龌龊的,只有这一回,当他看见这滴出现在字画里的真正的水滴时,他认为自己确实是龌龊的、功力的衍生物。然后他就急急地把手套从口袋里拽了出来,贴近那滴水珠,那滴水珠竟然晶莹剔透地就滚入了他白手套的食指尖,然后他火速把手套捧入两手间,柜子也来不及关了,走到门口他就冲着厢房喊:“爸爸,我英语单词还没背完呢,先回家了。”他爸爸很意外地跑出来,看着脸红如炭的儿子问道:“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家西野枫还想起来有英语单词要背,不简单,不简单,证明你妈妈平日的教育没白费,回去吧,儿子,我还要和你孙伯伯再聊会儿,回去给你传达啊,路上小心。”“你就这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回去?”孙伯伯也摇着扇子出来了。“没事,没事,平时我一个人来回惯了,不妨事,你们聊吧,我先回去了,孙伯伯再见。”“再见,西野枫,下回见,我的博物馆随时为你敞开着。”孙伯伯乐呵呵地陪着爸爸又回去喝茶了。西野枫踏着和风,一路小跑着就回家了,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他对自己说:“这不是盗窃,这只是帮孙伯伯清理字画,对,清理字画,以便于后来的人观瞻。”然后他就格外地舒心了,也没有了罪恶感,那颗神奇的水珠也到手了。西野枫为什么会感觉一滴水珠是如此的不同呢?因为那颗水珠它不是平白地浮在字画中侍女的水盆里的,而是从水盆的笔墨中潜出来的,你想想,一颗豆粒大小的水珠它会从一盆豆粒大的水中潜浮出来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刹那,西野枫就认为自己平日里要达成与过去沟通的心愿圆满了,所以他认为这绝对是一颗不平凡的水滴,它会是从什么地方偷渡而来的呢?
自此以后,西野枫真的就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学习境界了,他爱上了数学里的三角函数,勾股定理;语文课本上老子、墨子、庄子所云;还有英语,如果能背上十分钟的单词,他都不会再玩两分钟的手机了。妈妈的惊讶绝对有过于爸爸,西野枫这是怎么了,一夜之间就蜕变成了学习狂人了。但谁知道呢?他是在找任何一秒钟的独处时间,他笃定那颗水珠它一定会有所谓奇幻的变异的,但没有,不管他去看它多少次,它还是依然静静地待在他特意为它选择的一条妈妈昂贵的丝巾上。但冥冥之中,西野枫又认为也许这颗水珠它思念家乡了,你看它对着月光是那般的哀愁,月光印入它的眼帘(如果它也有眼帘的话)是相同的忧郁;你看它掩映晨晖时又是那般的憧憬(如果它可能憧憬的话)。但不管怎么样,西野枫内心深处一定要确信这颗水珠它确实有异处,不然它为什么这么久了也不被丝巾所融化它那颗透明的心啊,风也无力把它带走……
那就等吧,等它真有一天变异成了西野枫心中的幻影之类的奇迹……
可是,它真的是越来越大了,越来越大了……不再是一颗豆粒的大小了,而是一颗乒乓球大小了,丝巾也换成了手编毯,无形之中,西野枫认为它日渐成长的身体会感觉不舒适那条过于滑腻的丝巾。
而且更有甚者,西野枫竟无端的认为它时时都在思考,思考什么呢?西野枫都帮它想好了,它在想啊,它要如何在这陌生的时空里继续生存下去呢?要生存还要发展,对,一定是这样的,所以,西野枫越看它越爱它,没准,哪天它变异之后,突生异能消失了,就再也见不到它了。
真是这样吗?秋深了,枫叶一片片和枫树话别,一片片融入时间的遐想中,然后,突然就有一片枫叶它迷路了,飞进了西野枫的书桌上,那颗水珠毅然决然地滑过毯子,滑入了枫叶的怀抱,结果,在西野枫惊悚的目光中它又滑了回来。为什么呢?西野枫不禁要问它,但水珠仍是缄默如常……
然后,又有一天,妈妈突然就闯进了西野枫的房间里,她带回了几片油绿绿的芭蕉叶,说是,要做荷叶鸡,西野枫冲着他妈妈叽叽歪歪道:“荷叶鸡,不是芭蕉鸡。”刹那间,西野枫就电击一般想到了他的水珠,它会不会滑入芭蕉叶上呢?那样他们可谓是心有灵犀,但芭蕉叶放了一个星期,水珠只是无视。
算了,各人的路,各人走。管你选什么呢?
结果有一天隔壁楼上的一只落单的鸽子又来西野枫家的窗台上散步了,鸽子边走边思索,一思索它翅膀上的一根美丽的羽毛就遗忘在了窗台上。然后,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水珠悠然地滑向那根迷人的羽毛,它飞起来了,水珠没有了,它化成了一根透明的羽毛,西野枫没有尖叫,他傻了,看着他的水珠渺渺而去……泪一滴滴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