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苏心里不舒服,却无法替面前这位“来娣”多说什么,她越长大越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最难改变的是一个人根深蒂固的思想,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把厂子办好,让董自成能多领些工资,这样招娣来娣们的生活也能稍稍好过些。
江落苏在屋里呆了不到半个小时,孩子的哭闹声吵得她脑袋直嗡嗡,她借口告辞,正好看看周兴伟是否已经到家,结果还是不见人影,江落苏不肯就此作罢,不等到人不罢休,她打算今晚在周兴伟家门口死守。
晚上9点开始,这一片的出租屋陆续熄灯,在工厂里劳作了一天的外地人们逐渐沉睡,他们没有夜生活,更没有过多的娱乐,他们需要养精蓄锐,为了明天能够精神抖擞地在车间里卖力干活。
民租房的道路没有路灯,江落苏瞪着两只大眼站在一片黑暗里,全靠着手机那点光亮给自己壮胆。直到凌晨三点左右,前方终于有一道亮光射进来,那灯光越来越近,是周兴伟骑着电动车回来了。
周兴伟看到江落苏在,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相反是无比平静,可正是因为太过平静,反而让江落苏觉得很不正常,就好像他对一切都无所谓,更不再关心。他锁好电动车,准备拿钥匙开门,江落苏拦住他,问:“你每天请假,搞什么去了?”
周兴伟说:“有事,不行吗?”
江落苏说:“行啊,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准你假。”
周兴伟沉默了片刻,有点像个叛逆期的孩子,“我自己的私事凭什么告诉你?你当老板了不起啊?老子大不了不干,草。”
江落苏这暴脾气,哪容得了这小孩在她面前这么人五人六,拿起包就是一个倒扣,往周兴伟的肩膀连砸好几下,“你跟谁没大没小?啊?”
周兴伟虽然喊得凶,可心里到底是尊重江落苏的。他从去年进厂开始,跟着江落苏学了不少技术,江落苏对他来说不光是老板,也是师傅,更何况她平日里没什么架子,总把他当个弟弟一样看待,时不时见他没正形了也爱管一嘴,他倒也习惯了。这当口江落苏火了要揍他,他也只敢躲避,还手是绝对不敢的。
“这么晚了,你先回去,”周兴伟拿她没办法,“我明天会去上班的。”
江落苏却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她盯着周兴伟看,势必要从这黑压压的光线里找出丁点儿线索,“说,你最近到底在搞什么?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还是说你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周兴伟听着江落苏串珠子一般的疑问,突然心口发涩。他很想问问江落苏,自己只不过是一个给她打工的,跟她既不是亲戚也不是朋友,她干嘛要这么关心他?这样的关心让他这些天费劲麻痹的伤口终于有了痛觉,他竟然破天荒地红了眼眶,他怕江落苏透过这道暗光发现自己在哭,他丢不起那个人,于是推开江落苏,钥匙插进门锁里,一进门就把江落苏反锁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