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声泪俱下:“我的儿……念衣……”
朱程眼中的嚣张散去,目不转睛的盯着被掘开的坟,掩尽面上的心虚之色。
徐振倒是神色自在轻松。
月霎问:“可知他为何休养三月身体已然大好,待去到永城便又毒发?”
“依我之见,初时可能剂量不大,发现及时,又回家休养了三月,切断了毒源,后又入永城,下毒之人定是加大了剂量,这才无药可救。”
竟是如此。
月霎唤道:“城主。”
徐振应:“臣下在。”
“二十年前,中了几名进士?”
徐振立即派人去翻阅文书,片刻后,道:“两名”
“右书文簿一职,有几人?”
“只此一人。”
月霎声色俱厉:“朱程,你可知罪?”
她的眼,比那千年寒冰还要刺骨。
朱程狡辩:“赤使大人,何出此言,我有何罪?”
“云念衣大考前夕,与你同吃同住,只你有此机会能下毒,大考期间,怕事情泄露,又令人火烧起居之物,可有此事?”
“没有。”朱程昂着头,一副宁死不屈之样。
“辰砂虽可入药,但乃剧毒,一般药铺无法经营,今早许家药铺传来消息,二十年前,只有他家进过半斤辰砂,用来治病,那一年,只有五人所购,且都登记在册,其中一人,名张之熙,是永城书舍学生,你可认识他?”
朱程皱眉,笃定道:“二十年前,我与他确实说过几句话,但不相熟。”
月霎知他不会轻易认罪,“传张之熙。”
“张之熙,云念衣尸骨前,你实话道来。”
张之熙跪下:“赤使大人容禀,是朱程指使我的,当时我家中母亲病重,朱程不知从哪里得知了,给了我千金,可这么多银钱,我哪怕还几十年,也还不了,婉拒之时,朱程却道:不用你还,只要你去许家药铺,买一两辰砂即可。”
“我当时问他,要这个何用?”
“朱程道,他夜夜梦魇,听闻辰砂有镇鬼辟邪之效,所以我才被他所骗,起先我并不知他买辰砂是用来下毒给云念衣,后来云念衣突如其来的病倒,我觉得十分可疑,连夜翻阅了古籍,这才知是中毒之状,我本想报官揭发于他,可……可朱程以家人性命威胁于我……”
“念衣之死像一块巨石,重重压在我心中二十载,我亦内疚了二十载,赤使大人明断,张之熙所言,句句属实,若有虚言,不得好死。”
朱程骂道:“张之熙,你这小人,竟敢诬陷我。”
他转头看向朱村中人,又道:“村中之人皆知,我与念衣竹马之交,感情深厚,何来下毒害他一说?他死了,我心中也难过不已,这世上,除了家人,我便与他最亲,心中早已将他当做兄弟,我为何要害他?赤使大人,若只凭张之熙一面之词,判朱程有罪,未免太……”
张之熙怒道:“因为你妒忌他,而妒忌是一把刀,已经斩去了你心中的善念,学舍里,云念衣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处处谦让于你,他实在太过耀眼了,掩盖了你身上所有的光芒……”
“住口。”朱程呵斥道,张之熙的话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刺他要害。
那些肮脏的过往,那些被他踩入黑暗深处的恶念与欲望,那些对云念衣的敌意,此刻,全部从血肉模糊的伤口中喷薄而出。
云念衣不过一穷酸书生,可他却处处比他好,叫他怎能不恨?
永城学舍里,先生对他寄予厚望,自己心仪的姑娘青睐于他,就连他曾引以为傲的功课,也落他几分,他处处听到的皆是:云念衣才貌出众,将来定能大展宏图。
只要有他的地方,旁人眼中便只有他,朱村如是,永城亦如是。
凭何云念衣处处都压他一头,面上还做出一副谦逊卑恭之色?
“哈哈……”朱程苦笑起来,指着云念衣的坟墓道:“云念衣,你虚伪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