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你不是说小姐不可能会过来这边吗?”车夫问从小木屋出来站在门前的苗姨娘。
这是静安寺后山的半山腰,苏老爷过世的夫人、苏问昔的娘便葬在此处。
苗姨娘看着不远处苏夫人冷冷清清的墓冢,叹道:“总要过来看看才放心。那丫头除了这里,我实在想不出她能走哪里?”
“既然姨娘都能想到小姐会来这里,小姐一定不会过来了。”
苗姨娘当然也知道。站了一会儿,眼瞅着夕阳将下,无奈地说道:“走吧。明天到镇子上去看看,打听打听。”
“如果小姐要打听老爷的消息,一定会到镇子上去,我们只需在城门口守着便是。”车夫说道,“左右不过是两个小孩子,伪装能伪装到哪里去?”
苗姨娘倒笑了:“这次你倒真说到了点儿上。咱们明天就去城门口守着便是了。”
苏问昔和子规,此刻却已在离静安寺越来越远的路上。
牛车缓缓地走,一大车的木柴高高堆得几乎见不到顶。脸膛黝黑的车夫在牛车吱呀吱呀的响声中昏昏欲睡,夕阳下落在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牛车忽然停下,牛回头对着车夫喷个响鼻,车夫猛地惊醒,看了看眼前的高大门楼:“哦,哦,到了?”
有些惊讶的样子,跳下车,拍拍牛的脖子,“路认得很熟啊,老伙计!”
抖抖精神,三步两步上了两个台阶,手扣住黑色大门上的门环,“啪啪啪”扣了几声。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出脚步声,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上年纪的花白头发的老者探出头来,看了看门口的男人,苍老着声音说了一声:“可来了。再晚一天,没柴烧了!你等一下!”
打开门,从旁边靠门房的地方取了两个厚木板,搭在台阶上做
成坡桥,然后微驼着腰,对车夫说道,“牛卸掉,拴在门口,把车拉进来吧。我去喊人来帮忙!”
车夫卸牛的工夫,里面跟着老者出来两个年轻男子,一看便是做惯劳力的,帮着车夫推的推,拉的拉,轻松将车运进了院子。
院子里却是很开阔,伙房在西墙边,车夫将柴车靠边停靠,几个人便上手将上面一部推倒下来,歪成一堆。
“柴都来了,还愁卸不了车?先进来坐坐!”层子里的人听见声音,打着帘子冲这边扬声。
车夫似乎和里面的人熟了,倒没有推辞,于是跟着几个人进屋里稍坐。
很快里面传出高声说话的声音。
“最近城墙修得如何了?”
“就这么几十号人,能修多快?上面拨不下钱来,
“城墙修不好,万一外族打过来怎么办?”
“真要打过来,只有城墙能管什么用?咱们这边要兵没有兵,要粮没有粮,自己逃命才是要紧!”
“不管怎么说,城墙还是要修啊!好歹是个屏障。”
“谁知道呢?再不抓紧,过两个月天气一冷,地面一冻,想修也是不成了。”
……
天色渐渐黑下来,那里面说着话,靠着墙边被卸了一半的柴车发出一阵轻响,车底下不一时钻出两个家伙来,相互看了一眼,大的那个扫视了一下有些昏暗的院子,一扭身往伙房里面钻。小的那个伸手想拉住却是晚了一步,只好急步跟了上去。
伙房里没有人,却有刚蒸好的几大屉馒头,热气腾腾地在灶上。
大的那个将前襟下摆掀起来,形成一个包袱样,然后伸手将馒头往衣摆上放。手到处落在雪白的馒头上几个印子也不管。
很快装了五六个馒头,回头冲小的那
个眨了眨眼睛,闲下来的手一挥,迅速地往门外跑。小的一看,连忙跟上。
两个孩子贴着墙根走,将身子隐在墙的暗影里。屋里面传出来的高声说话声恰恰好地掩了两人的脚步声,靠近大门的时候,听着屋里的车夫说道:“不能再坐了。赶紧卸了车回去是正经,砍了这一天柴,委实是有些乏了!”
已行到大门口处的两个小孩子一听,撒腿就往敞开的门外跑。门口拴着的牛听到动静,转过头来,不知道是认生还是明事理,冲着他两个人张口高声“哞”叫了一声。
两个孩子吓得没命地跑,远远听到院子里高声发笑的声音:“可真是,连你家的牛都等不及唤你要回家了!”
两个孩子一直跑,直到后面的声音远远听不见,站在一片黑漆漆的小树林旁才站定。这里几近效外,除了刚离的那个大院子几乎看不到有人家存在。
大的那个望着黑洞洞的树林有些迟疑,回头看了看小的那个,像是自我安慰的壮胆一样,对小的那个说道:“子规,你别怕啊!”
小的那个正是子规,听着苏问昔声音中心虚的胆怯,心知她是害怕,沉着声音说道:“这里没什么可怕的!你不要怕!”
四下扫了一眼,发现远处有一处微弱的灯光,拉住苏问昔的手,指了指那一处灯光,“咱们过去看看。”
尽量子规人小瘦弱,有个人陪着,苏问昔还是大了些胆子。想着大晚上,总要找个地方栖身才好。没有说话,却是跟着子规慢慢向那处灯光走。一边抽手捡了一个馒头递给子规:
“有总比没有好。不许嫌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