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昔去了苏墨的毡帐,苏墨还在睡。从昨夜到现在,身子虚,帐子内又热,睡得有些不踏实,中间醒了几次。
四九坐在床前的矮凳上,一手撑着头,不断地头往下掉。明明也是困得受不住的样子。
苏问昔一进来,饶是脚步轻巧,四九也是惊动了,见是苏问昔,急忙站起来。人没什么精神,一起身,身子便有些趔趄。
苏问昔看得好笑,指了指那边的榻:“你去睡,我守着。人又不是铁打的,困了还死熬着。”
四九摸摸头皮,有些不好意思:“昨晚是杜将军守着。我只是担心公子,睡不着。公子烧退了,中间醒过几次,吃了三次,每次都小半碗。汗出得很厉害,换过三床被子了。”一一报告给苏问昔。
苏问昔看了看被捂得严严实实睡着了还皱着眉头的苏墨,真是有点无语,说道:“帐子里这样热,还给他捂这样厚,再捂下去能长出苍蝇来了!他汗出来,烧退了,常温盖被就够了。你把被子给他撤一层,火盆也撤两个下去。”
两人说着话,苏墨便醒了,睁开眼,依旧有些虚弱,却是笑着说道:“幸好你来了。你不发话,这个傻小子去层被子都不敢。他家公子整个跟泡在水里一样也不管。”
四九有些讪然地傻笑。
苏问昔便道:“你去外间睡去吧。这里好歹有我这个神医,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么?”
四九哪里敢有什么不放心?
苏墨见苏问昔端了小半碗粥,笑道:“幸好把那傻小子支走了。我一晚到现在饿得我前心贴后背,多的一口汤都不肯给我喝。”
“他不肯做主总比自作主张来得可靠些!”苏问昔一边舀着粥,一边说道。
苏墨看着苏问昔,浅浅一笑:“阿宣这是怨我自作主张了?”
“我怨你,你能让我走回从前重
新来过么?”
苏墨默了默,轻声说道:“阿宣,记得以前,我曾跟你说过,不论我对你作了什么安排,我的安排,一定是最好的。”
苏问昔没有说话。
“阿宣,你记得你曾经问过我,我认不认识你爹爹。我说,有过一面之缘。”
苏墨半闭着眼,脸上带着一丝因为未去的热意而起的。
苏问昔看着苏墨,手中空去的粥碗无意识地掐紧。
她记得之前,问的是“你和我到底有什么渊源?”,而他的回答是“你我是一奶双胞的兄妹”。他说“我从小就知道有个妹妹叫阿宣”。
她当时并没有当真,她以为只是苏墨一句口头上的玩笑。或者她没有让自己去深想,因为她下意识里,排斥一切打乱她当时生活的事情。
“我并不想跟你说这些,阿宣。我知道你并不想过那样的生活。我并不想对你这么残忍。”苏墨脸上带着少有的失落。
“如果,如果,苏墨,今天的话我当什么也没有听见,我可不可以假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苏墨睁开眼。有些惊讶。他知道苏问昔喜欢现在的生活不想改变。可是如此排斥,有些不像他印像中她飞扬跋扈无法无天的样子。排斥到想自欺其人?让他多少有些始料未及。
“贺希格领命去跟我求娶葛针。”
“你不愿意?”
“愿意不愿意,由得我决定吗?”苏问昔苦笑,“来到番邦之后,没有一件事情是我喜欢的,没有一副表情我看到的是真实的,我看到的许多人,他们在做着自己明明不喜欢却是各种权衡下需要做的事情。苏墨,这样的生活我一点也不喜欢。我喜欢该笑的时候笑,该骂的时候候骂,我喜欢我的人生真实一点,不要有这么多的面具换来换去让我看不清别人也看不清自己。我在这里,过得
很吃力!”
苏墨伸出手来,苍白的手指带着燥热的温度,放在苏问昔手上:“对不起,阿宣。是我太着急了,让你这么,无所适应。”
“我不是无所适应,我是不喜欢这种适应。苏墨,如果我周围的一切都只能拿面具挡着真实的自己,那我会果断放弃,重新开始!”
“相信我,阿宣,如果有一天,能有机会让你重新开始,我会尽全力给你一个开始!”
“现在不行吗?”
“现在不行!”